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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Guotai,5岁,他是99个孩子中的一个,他们都住在中国浙江省一家铅酸电池工厂附近,也都已在血液中发现含有高水平的铅。
中国东部的一个小村庄,孟溪村——在上个月一个清寒的早晨, 200多人聚集到村里一个名为浙江海久电池厂的门口,这是一个为摩托车和电单车生产铅酸电池的厂家。人们挤过工厂外的围墙,冲进工厂办公室,纯粹出于宣泄愤怒,他们砸毁了办公室里的文件柜、办公桌和电脑。
此前有消息传开说,这家工厂的铅排放已经使厂里工人和村民中毒。尽管对环境造成了公然的破坏,但这家工厂至今已经运营了6个年头。而且事实真相比传说的消息还要严重:最终有233名成年人和99名儿童已被发现血液中存在铅积累,其水平是中国政府视为安全标准的7倍。
这些人中有一个是三岁的Han Tiantian,他们家就住在工厂对过。她父亲Han Zongyuan是工厂的一名工人,他说三月份的时候得知,女儿已经吸收的铅将无可挽回地导致她的智力受到影响,并且危害到她的神经系统。
"当我听医生这么说的时候,心都碎了,"Han先生在上周接受的采访中如是说。"我们想让孩子拥有一切,就为这个我们才这么辛苦地工作,才宁可在这个厂里中着铅毒,现在,连孩子都中毒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的感受。"
这种心碎和愤怒的感受在最近几个月里已经一再有人经历,因为大规模的铅中毒事件正一而再再而三被发现——尽管各地方政府企图对所有事件都加以掩盖。
在过去两年半时间里,在中国31个省级行政区划中有9个省已经发现几千名工人、村民和孩子因暴露于达到有毒水平的铅污染而生病,这类污染大部分是由电池厂和金属冶炼厂造成的。这些事件集中出现着重说明,中国政府在仓促搞发展的过程中始终忽视安全问题,在一个接一个的行业中只存在最初级的保护。
为了追求经济发展的对其自身的政治效益,地方官员忽视环境污染、工人安全以及对公众健康威胁的做法已经形成了惯例,直到有一天他们被迫面对一系列问题结队出现,就如这场海久电池厂的群众骚乱。
国际人权观察组织在周三发布的一份报告称,有些地方官员在处理群众集体中毒时的反应,是随心所欲地阻止群众作铅测验,扣留并在可能的情况下操纵测验结果,拒绝给予儿童和成年人相应的治疗,或者试图让孩子父母和活跃的活动者闭上嘴。
国际人权观察组织健康和人权负责人 Joe Amon在一次受采访时说:"我们试图引起大家注意的是,在中国,大规模铅污染的影响只得到了多么微乎其微的处理。""这确实已经影响到了整整一代孩子。"
在发展得更好的国家,铅污染在几十年中一直得到了严格控制,像中国这种类型的铅中毒事件在这些国家极有可能被视作是一场公共健康危机。
高含量的铅可以损害大脑、肾、肝、神经和胃,在极端的案例中还会导致死亡。儿童更容易铅中毒,因为他们比成人更容易吸收。
"不存在对儿童来说是安全的血液铅含量,"在上周的一次采访中,美国疾病控制和防治中心铅中毒预防科主任Mary Jean Brown博士如是说。
而在这里,中国领导人已经承认,铅污染是严重事件,要在新的五年计划中把减少重金属污染的问题提上日程。然而,尽管已有加强执法的努力,包括上个月很多电池厂都暂停了生产,但政府对此事的反应其实仍处于犹豫。
上个月在中国国务院的一次会议上,在又一次群众中毒事件曝光之后,温家宝总理因为行动缺乏进展批评了环境部部长周生贤,这个消息是一位与政府高层有联系的人士透露的,条件是本人保持匿名。
政府并没有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对儿童血液中的铅含量进行检测,所以到底有多少儿童受铅毒威胁纯粹只能靠猜测了。像浙江海久电池厂造成的大规模铅中毒事件之所有会曝光,仅仅是因为心存疑虑的父母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发现惊人结果之后告知了邻居和同事。
中国在这方面已经发表的研究报告虽然只有几份,但仍都指出存在重大问题。2001年,一份研究论文把铅中毒称为中国最普遍的儿科健康问题,2006年一份对当时存有数据的回顾调查暗示,中国有三分之一的儿童血液中含有提高浓度的铅含量。
2006年,国家卫生部曾说,全国范围的儿童血液测试是不必要的,因为儿童血液中的铅含量已经呈现出下降。但是自那之后,铅污染的一个新来源——为电单车、摩托车和汽车生产铅酸电池的工厂——反弹式地大量涌现了。
据中国电池工业协会副会长Wang Jingzhong说,这一行业在过去五、六年间每年成长率为20%,未来还有望进一步成长。中国现在已经有2000家左右的这类电池厂,还有大约1000家电池回收工厂。对于管理者而言,王先生说,"这是一个混乱的局面"。
即便是最好的情况,执法也只能是定点抽查。在海久电池厂所在的浙江德清县,据当地环保局长说,65位监察员需要负责检查全地区400平方公里内2000多家工厂。
海久电池厂连续六年都顺利通过了检查,即便厂里许多工人都说自己曾反复因铅中毒而住进医院。只有在上个月抗议活动发生之后,当地政府才批评该厂存在一系列违规问题,并责令工厂关门、彻底拆除生产线。
在这个月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环境保护部副部长李干杰说,每一宗铅中毒的可疑案例都正得到充分调查,而且"涉及的人,无论是儿童还是成年人,都正得到认真的检查和治疗。"
然而,上个月我们对对河南和浙江省20个家庭的采访却显示了相反的情况。在河南省济源市附近,2009年在从10个村庄中曾发现近1000名儿童血液中铅含量有升高。政府官员已经下令对这些儿童给以治疗,家庭重新安置,并当地的金属冶炼厂加以清除。
但是最近去采访的人却发现,在一个村庄的街上,儿童玩耍的地方仍然在一家私人铅冶炼厂的阴影笼罩之下,厂子夜间生产时仍在大量喷出团团暗黑的浓烟。在采访中,孩子的父母和祖父母们说,当地医院现在拒绝再给孩子做新的血液铅含量检测,即使各家要求自己掏钱检查也不行。
"娃儿们不健康。我们不知道他们病得多严重,我们也没法知道,"一位66岁的村民说。他的两个孙子在2009年被发现血液中的铅含量超标了两到三倍。
当地官员看起来是铁了心要压制这方面的抱怨。这个月,在一位采访者来到济源几小时之后,济源市的宣传部长就带着三车便衣警察出现了,所有的报道和采访被迫当场马上收工。
这种事对Ye Cai'e来说不新鲜了,她住在浙江省Suji电池厂附近,距离孟溪村西南200英里的一个地方。Ye女士说,在她那里测出53名儿童和120名成年人出现铅含量过高,而当地官员说:"谁敢瞎嚷嚷就别想有赔偿和治疗。"
另据村民们说,民工和民工家庭在这类项目中是被排除在外的人。Yang Fufen,40岁,说她2岁的儿子三月份时查出血液中铅含量超出允许的三倍,但却没有医务人员来关注一下,很明显是因为她的户籍不在当地。
在海久电池厂,由于该厂产品向美国出口,所以这里铅排放的管理标准倒还不至于不严格到形同虚设。
这家工厂2005年投产时创造了1000个工作岗位,于是当地政府允许这家厂在村里的一片水稻田上搞扩建。厂方对通风设施已经损坏没放在心上,对在工厂地界里给工人和家属孩子们建一个旅馆的事也没心思搭茬。
工人说,当有检查来的时候,经理只需要把生产线速度放慢。一个工人说,他曾看见一个来检测的头头用帽子把空气含铅量检测仪的表面蒙住,然后匆匆带着手下的几个监测员去喝茶了。
问题浮出水面要用得时间并不长。工人们说,他们已经凡夫被检查出血液铅含量超出职业限值并被送到当地医院,医院通过对他们静脉注射药物来降低血液里的铅含量和铅毒。
Zhou Zuyin,42岁,他说自己因治疗铅中毒,连续四年里每年都住过一次院,之后又回到他的工作上——磨光铅片的边缘。已经有测验结果显示他出现了肝损伤,但他说:"厂里说这种事属于正常。"
他说他现在最大的担忧是他13岁的儿子的健康情况,在一次血液检查中,已经发现孩子血液中的铅含量达到了中国所谓安全标准的将近两倍。"儿子现在越来越害怕了,"Zhou先生说。"我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办法。"
浙江海久电池公司的副总赵国根说,他们公司现在对铅中毒患者的医药费统统报销。当地政府称这家企业的法人代表现在已经逮捕,另有八个政府官员已受到处分。德清县新闻发言人Zhang Linhua上周四时宣布"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也许在这个县不会再发生了。但仅仅三天之后,在距离孟溪东南55英里的一个镇上传来新闻:一家锡纸加工厂的铅污染使103名儿童和26名成年人受到严重毒害,发布这则消息的是中国官方的新华社。同时另有中度中毒人数:49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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